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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障新知

我在職場中的真假障礙及潛能

王俊傑

撰文時間:2003/9/19

一般而言,生活本來就充滿無限可能。這其中包括成功與失敗、及其他的種種可能,而這所有再正常不過的過程,也是所有人都必須經歷的,且無一可以倖免,所以勇氣便是最初所需建立的,然後將之成為一種習慣—且看做「絕對的自然」。而我在現在的職場中,生活裡若稱之為快樂,那便是因為我曾經、而且願意,經歷了上述的過程,所以如今可以感受到自在而不慌恐,在這裡想透過簡易的敘述,用文字和你分享這些許的自在及喜悅。
現今的我從事「演奏創作、編曲」等工作,更和幾位相知好友共同籌組了樂團,其中包括了承接各項商業行的演唱會或各式表演,同時也做各式理想感性的創作。因為自小全盲,所以在進入工作職場前便未曾感受到太大的壓力及各種極可能發生,而不曾想像的歧異與衝突,直到了進入職場,一切看來顯得荒謬、甚至有趣的各種事情便隨之接踵而來,但因所從事的工作環境中,同為視障者的同行微乎其微,所以便很難以有相同經歷的前輩作為一追尋的目標。
於是我開始了不斷摸索、矯正、探險及自省的旅程,直到現在都未停歇。
回想自己還是個學生的時候,總認為只要將技術練好,進入職場中便能打遍天下無敵手,於是認真的練琴,全心培養在個人專業上的能力。記得當時的自己還算頂有骨氣的,立志在未來的日子裡絕不與別人一樣,一定要進入一般人的社會裡,與所有的人一較長短平衡一下。最後也終於如願地進入了職場,不過令人驚訝的是,一切竟會全走了樣,而且走樣的讓人無法想像。
記得有一次,我信心滿滿的去到某個地方自我推薦,看見對方聽見我的音樂一臉滿意,更看到他在我的手指琴律間漸漸被征服,我想這下肯定是勝算在我了,誰知到了緊要關頭,對方竟要我回家等待消息,初期我還不以為意,一旦次數多了,我便開始思考這其中所充滿的奧秘線索。終於,漸漸讓我想通了其中的奧秘,原來當所有人將被我感動、甚至說服時,沈重的包袱終究還是驅走了他們的靈魂,剎那間在我和他們之間生了一層薄膜—那該叫做「障礙」,我也豁然明白,在人的社群關係裡,專業並非唯一通往目標的路程,而錯橫在我們之間的那層虛幻的薄膜,才是真正的原因。於是我便開始去尋找什麼是薄膜,而薄膜又究竟在那裡。
不久我漸漸發現,若由視障者的角度出發,必得先破除自我的種種不習慣和來自心裡不同層面的障礙,然後將一切明白不明白、甘願不甘願的種種主觀態度放下,全身投入完全沙文的視覺價值,當然這無所謂對錯的價值,只有願意或不願意的勇氣。有趣的是,當我開始了冒險旅程時,卻驚奇的發現,原來我不曾學會如何搖頭、如何點頭、甚至如何揮手,許多枝枝節節的小事對一般人來說是再也理所當然不過的,而在全盲的我來說卻從未體認到,更從沒想過原來這些小事由我做起來,竟是和一般人不一樣,不過還好我已做好了準備,於是便可用學習新鮮事物的心情去面對及感受。
學習的過程雖然漫長,但在其中我也有許多的發現及體會,我發現每一種身心障礙的障別裡,都各有些奇怪的習性,但大致來說多半皆為無心,可是我也不禁要質疑「過去我在盲校裡接受教育,為什麼從沒有人好好教過我這些呢?」「為什麼直到我進入了職場,才豁然發覺這些枝枝節節且非常繁瑣的怪問題呢?」
如果現在你看到有多一點人認識我或者肯定我,甚至於你還有些佩服我和別人有些不同,更可能有人認為我可以成為其他視障者在就業職場中的榜樣,那便是我在前面所說的部份我一一完成了。
其實在職場中,障礙當然不只上述的這些,還有更多專業面的、社交面的、生活面向的,相同學習音樂的視障朋友比我專業的大有人在,但又為什麼我已走出去而他們還沒呢?也許他們還沒將這橫在中間的薄膜拆除,而拆除的過程絕非一廂情願的情有獨鍾,重要的是像薄膜那頭的人招手,友善的邀請他,對他說「你好!我們一起來拆除薄膜好嗎?
切記,如果你也願意和我一樣加入一般的就業職場,那放下包袱,努力溝通便是重要的課題。不要認為那是向視覺沙文的一種妥協,就當作是打開心胸去探險,把好奇心拿出來去發現更新的事物,去感受視障的世界裡未曾感受到的一切,那便不會擁有壓力,記得更別忘了主動發問,因為一般人可能礙於不好意思而不敢向我們直言,只有透過主動,讓對方感受到我們想知道的訊息,才會有人願意隨時提醒我們那些枝枝節節的小細節。
曾經有一段時間,我因為想從事編曲,但編曲需要用到許多的器材,而這許多的器材卻都需要眼睛才能使用,一度我非常灰心更不知如何是好,但我和我的朋友都相信世上沒有絕對的不可能,後來我們透過將所有機器的功能都死背於腦中,然後瞭解機器的所有基本邏輯,漸漸的便也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,至今我的這個學習經驗還如同神話般,在音樂圈裡流傳著。雖然我的突破速度遠遠比不上機器的快速發展,但這絕不影響編曲的工作,因為一定有轉圜的空間,只要找到方法,並且常常提醒自己有危機感,最後只有時間的長短而沒有可能與不可能。所以尋找方法是如此的重要,如果說我的長處便是在遇見問題時習慣性的去尋找方法,那我現在的成績便足可證明我找到了對的方法,我從不會害怕找錯了方法,只會害怕找不到方法,從不給自己太多的藉口,找不到方法開口求就便是,只要不失去與別人溝通的管道便不可能找不到方法。

摘錄:2003 視障就業環境促進研討會
作者介紹:
  王俊傑先生,音樂創作者,工作地點位台北市。先天性全盲,使用輔具為「同事」「好友」兼「自己」。